【复旦EMBA】剖析：中国创新为何这么难？

复旦大学EMBA项目

本文为复旦大学特聘教授/博士生导师张汝伦《创新与哲学》讲座系列

中国领导层对创新的重要性和关键性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。无论是李克强刚刚接任总理时所提出的打造中国经济的2.0版，还是改变发展方式，引入“一票否决制”，又或者是“新常态”，所表述的都是同一个观点：创新将是我们未来经济的主要驱动力。

中国目前正面临着十分严峻的现实问题：过去的发展模式已经无法再持续，因而亟需创新出一条新的发展之路。从1979年到2009年，过去三十年以来的成功是对当初“亚洲四小龙”的复制，采用的是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核心，鼓励出口加工型企业，发展外向型经济的发展模式。但缺乏思考和创新意识，依葫芦画瓢，这才留下了很多的隐患。如今中国的劳动力成本越来越高，资本流向人工成本更低的老挝、中东等地区。中央提出“新常态”、要求创新正是意识到原来的路已经是一条无法走下去的死路，创新对于我们中华民族未来发展而言，即使不是生死存亡那也是头等大事。

然而中华民族的创新能力到底如何？

毫无想象力、机械地模仿、低水平的重复，安于现状，创新能力日益退化，扎堆现象随处可见，各行各业无不如此。

以国家社科基金的评审为例，每年中标率为4%左右，评审的26份资料中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研究的内容是一样的。在大学也是如此，缺乏论证就简单模仿英美的小班授课或者课堂讨论班的形式，却忽略了师生比和课程内容的现实问题。

科研教育如此，文化创造如此，经济活动也同样如此，全都乏善可陈，缺乏想象力。究其深层次的原因，绝非偶然，恰恰就在我们自身，就在中国人自身的五大病因之中。

第一，传统病因

这与我们祖先存在条件和生存环境有很大的关系。我们的祖先生活在这样一张版图上：东临大海，北靠森林和沙漠，西边是高山，南边是丘陵，处在亚温带和亚热带之间，天然自成一体。在这块既不肥沃也不贫瘠的土地上生活，通过劳作就能达到小康温饱。这就长期养成了我们中国人民族性格传统中最大的特点：求稳。安于现状、居于一地，易于满足，中国人就是在这样的传统生活环境下代代相传。考大学、考公务员、去银行求职、甚至女生找对象要找对她负责的，无非都是求稳。中国人做任何事情首先想的是稳定，在稳定的条件下再考虑其他。然而，创新却意味着未知、结果的不确定和更多失败的可能性。

第二、一把手说了算的传统

不在其位不谋其政，一切听从领导指示。有位记者写了本关于抗美援朝战争的书《最寒冷的冬天》，他比较了中美两国军队，同样都拥有英勇善战的士兵，区别却是在军官。美国的军官真正做到了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”，同样身为第一线的团长，美国的团长了解战况随机应变，最后能够担当的责任，而中国的则是服从上级命令。

第三、文化的原因

我们的文化普遍有着从众心理，人云亦云。然而创新是什么？是前所未有的，意味着不被大多数人理解。作为一个成熟的民族，就应当容忍创新。爱因斯坦刚提出相对论时，全世界只有12个人能懂这个理论，他身为苏黎士专卖局的小职员，根本不是正规的科研人员，却仍可以被容忍和接受。中国为什么不出大师？因为中国还不具备大师出现的土壤，卡夫卡没法在中国生存、毕加索没法在中国生存,他们不会迎合市场。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师，是人类的老师，读他们的作品，欣赏他们的画可以让人感动，思想得到升华，甚至可以引领人类走向未知领域。反观中国，我们推崇的文化英雄都通俗易懂，什么都能请教，好像无所不知。这样的文化从众心态，很少有一个人敢出来说不同的意见。互联网和媒体可以通过各种电子渠道用“无脑”代替我们所有人，造成了独立判断的缺失。然而，独立判断正是创造性想法之母，连独立的判断都没有了，何来创造性想法？这是中国文化最令人感到失望的地方。

第四、教育的问题

中国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有标准答案,其实任何题目都不应该有标准答案。标准答案挂钩了所有的排名和直接的物质利益，挂钩了入党、拿奖学金。这就造成了很多人不愿意冒险，不愿意写有自己想法的论文，只为求稳，确保成绩永远领先。然而，没有学生关注到大学学习的核心是要学到万金难买的真正本事。中国的学生在追求标准答案的情况下，出现了很多学霸，坦而言之就是废物。他们唯一的本事就是毫无用处的考试。在1986年，28年以前，复旦大学授予杨振宁先生荣誉博士的学位，在他的身上展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风度。他曾说，从小你们就把排名看的太重要了，你们漂亮的履历是用什么代价交换的？是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。

在中国如今的社会氛围中，金钱已经将功利渗透到了教育之中，磨灭了创新的精神。

第五、缺乏理想主义的精神

缺乏理想主义的精神，因此做事求稳，以保证永远不会失败。走前人已经走过的路，就能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。所以缺乏创造性，只剩下人云亦云的一条路，别人说什么我们当作金科玉律，别人告诉我们这个事物好，我们就来发展。

最后，创新到底是什么？创新不是发明，像爱迪生发明了灯泡；创新更不是改良，例如在评弹中添加摇滚。创新是前无古人，要别出心裁，还要有积极的意义，能够开风气之先，有深远重要的影响。

这才是创新，而缺少这些要素的创新多多少少都有点假。